第三百八十七章 锋芒毕露

水煮江山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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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车至桥畔嘎然而止。

    袁耽甩着袖子奔上前,边走边道:“瞻箦,快走,快走。”

    刘浓将将挑开帘,即见其满头大汗,奇道:“彦道,何事如此惊慌”

    袁耽一怔,神情尴尬。

    小谢安瞥了瞥袁耽,眼睛咕噜噜乱转,摇头晃脑地道:“怪哉,怪哉,情为何物也,竟教五木君如此魂不守舍”说着,拉着刘浓的衣袖,扯了扯,轻声道:“美鹤,君知乎”

    刘浓默然。

    袁耽却蓦然回过神来,眼睛豁然一亮,搓了搓手,涩然笑道:“瞻箦,瞻箦”

    刘浓知意,微笑道:“已随刘浓而至,彦道莫急。”

    “妙光,妙光”袁耽眼亮如星,搓着手便向车尾走,浑然忘却方才焦急之事。

    小谢安眉头微皱,耸了耸肩,双手一摊,叹道:“唉,五木君已不复往昔矣,其奈何哉情也,何物也,委实令人生畏也”说着,浑身一抖,眼底流露赫然。

    闻此一言,刘浓多日来阴霾的胸怀裂开一条缝,暗觉丝丝微风吹入胸中,将愁绪一点一点的剥离。跳下车来,向小谢安伸出手,笑道:“安石,情之一物,即乃胸怀之念,思念常久,若海静流。刘浓居上蔡,常忆安石,安石何如”

    “谢安亦思美鹤”小谢安眼若深海,定定的看着刘浓,在其心中,自幼即以刘浓为榜样,动静举止与刘浓近乎一致。此刻,看着刘浓伸出的手,面上一红,将袍一缭,跃下车来,负手于背后,笑道:“五木君神光合离,时而搔首,倏而窃笑。其窃笑当为思美,其搔首,却已忘矣。美鹤,此乃君幼时之言,情难自主,情起,而一往情深。然否”

    “然也。”刘浓微笑,注目挪步走向车尾的袁耽。

    而此时,袁耽的眼中已无它物,唯余蔷薇帘中人,内中的人儿黑白相间,眸子黑白,衣衫黑白,黑白的纯粹,黑白的惊心。袁耽微微笑着,一步一步靠近,脚步如踩着软软的云端,满心满腔塞满欢喜。以至于,谢奕与褚裒走到近前,他也浑然未觉,眼前有物晃动,遮住了四目相顾,下意识的伸手便去拔。

    “彦道”谢奕被袁耽拔得一个趔趄,朝着溪中便栽。

    “无,无奕”袁耽陡然回神,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谢奕,神情涩然,欲言又止。转眼之时,却见帘闭人退。

    “佳人即于眼前,彦道何急也。”褚裒与袁耽一左一右的将谢奕拉稳,瞅了一眼锦帘,挑着眉,打趣道:“彦道若是急于见美,为何未往渡口”

    “渡,渡口”袁耽一叠连声,继而,眼睛蓦然一滞,拍了一下额头,回转身,疾走几步,一把拉住刘浓的衣袖,急道:“瞻箦,快走,快走。”

    “彦道,何,何故也”刘浓惊奇。

    袁耽眉头紧皱,拉着刘浓快行几步,沉声道:“小妹已去渡口,若未见瞻箦,必然寻来,此地不宜久留,瞻箦可有他处”

    “小妹他处”刘浓眉头时皱时放,心思一转,即明其意,暗中也有些畏惧袁女正,当即便道:“城东尚有一隅,可堪静美,然恐阿姐”

    “走,走走”袁耽拉着刘浓,甩袖便走。

    “速走,速走,切莫滞留。”

    小谢安歪着脑袋听了个一清二楚,思及袁女正的彪悍,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,卷着袖子,跑得飞快。当下,一干人闻听袁女正来了,恍若谈虎色变,匆匆调转,尾车作前车,朝着城东飞奔。

    车队将将隐于竹林深处,即见一辆华丽的牛车疾疾窜至小桥畔,前帘一荡,袁女正踹帘而出,瞥了眼桥畔小院,秀眉微微皱起来,叫过一名随从,冷声道:“汝且前询,美鹤可至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随从不敢懈怠,领命而去,须臾即返,垂首回道:“回禀小娘子,人尚未至。”

    “未至”袁女正跳下车来,眯着眸子,左右一瞅,恁不地瞥见微湿草地中的车轮印,但见轮印零乱,显然曾有不少牛车停顿于此心中顿时怒了,抓着裙摆,噌噌噌,踩着小木蹬踏上车辕,双手叉腰,放眼一看,只见青柳幽幽,茫絮飞飞,几曾得见心中人。微酸与委屈层层袭来,眸子眨了两下,却无眼泪可流,抹了抹眼角,娇声喝道:“终将一日,定将汝捉住,拔羽,却首”想了一想,狠狠的补道:“断足”

    “小娘子”婢女掩嘴惊呼。

    “嗯”袁女正冷冷一瞥。

    婢女浑身一颤,低首敛眉,改口道:“小娘子,威武。”

    月如眉,浅弯如水。

    静静的月,别于天女之眉,刘浓、袁耽、褚裒、谢奕、小谢安五人对座于月下,苇席铺在假山畔,矮案摆于青丛中,众人就着满身华月,把盏捉杯,通续经年不见之情怀。当然,刘浓饮茶代酒,而小谢安自食青果,两个腮邦鼓鼓的,不时被众人取笑,他却坦然自若。

    午间来时,果不其然,曹妃爱本欲入城中商肆,行至一半嫌城中喧嚣,故而,命车夫回转,直入城东别墅。是以,当刘浓等人前来,曹妃爱即命革绯把刘浓唤入静室,冷寒着一张俏脸,将刘浓好生一顿训斥,刘浓唯唯。而后,曹妃爱思及他现已为成都侯,应当为他留些颜面,便命红筱驱车,自后门而走。

    酒入胸中,七分暖,三分寒。

    袁耽酒意上脸,敞着胸襟,把着青铜盏,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篱笆墙中的小楼,月色如水,拂得灯光清缓,恍惚得见,有温婉妖娆的身子剪影于窗纸中。

    褚裒瞥了一眼魂不附体的袁耽,嘴角窃窃一笑,故意重重的把盏一顿,正然道:“彦道,此时尚不为功成之际矣,若欲替刘并州正名,难,难难难。”说着,凝着眉头,好似在想有多难。

    一连四个“难”,令袁耽眉头紧皱,看了看刘浓,瞅了瞅谢奕,见二人面色古怪,心中一转,索性把袖一抖,挽手于眉,团团一揖:“此事,袁耽自知,难若登天矣然,尚请瞻箦,无奕,季野,倾力襄助”

    “哼”话尚未落,即闻小谢安冷冷一哼,抱着双臂,满脸冰寒,秀丽的眉一扬一扬,显然因为袁耽忽视而气恼。

    袁耽微微一笑,朝着小谢安一揖:“然也,尚望谢氏麒麟儿,鼎力而为,袁耽感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小谢安眉色放缓,抖了抖袖子,慢条斯理的回礼道:“五木君何需多礼,既为至交好友,谢安理当为君绸缪。”

    “咦”而此,众人皆惊。谢奕抖了抖眉,摸着下巴微笑。褚裒神情精彩,嘴角却暗笑。唯有刘浓心知小谢安聪慧异于常人,便把盏一搁,轻声道:“安石,君且谋之,当以何为”

    闻言,小谢安正了正小青冠,扫了扫小月袍,朝着天上冷月一揖,对着身周众人团团一揖,继而,按膝而起,度步至正中,左手负于背后,右手挽于胸前,眼光如星辉,徐徐扫过在座诸君,慢声道:“此事之所难,难在有三。其一者,乃为刘刘姐姐之身,可否有人佐证其二者,中山刘氏乃上士门楣,按昔年晋律,若失牒谱,当以五户上士联名佐证,方可经大司徒府酌之以情,复入庭议。而此,即出其三,斯人已作古,若行旧事复提,恐为人诘难”

    刘浓笑道:“其一者,不难。”

    “然也。”袁耽将杯中酒一口饮尽,哈出一口气,抹了一把嘴,亮着眼睛笑道:“刘并州之妻弟温峤,温泰真,袁耽也已拜访,其人足可证妙光之身。”

    小谢安伸出双手,内外一摆,笑道:“若是如此,即乃其二。自晋室立于江左,而今之上士,不足双十之数,且身在建康者,不足十数”言至此处一顿,仰着下巴,翘着木屐,笑道:“陈郡谢氏、袁氏,当为其中矣。”

    褚裒看了一眼刘浓,笑道:“陆氏亦在其中矣”

    刘浓抿了一口茶,微微一笑:“郗氏,想必亦在其中矣而此,尚缺一者”

    “王、谢、袁,顾、陆”袁耽搬着手指头数来数去,眉头越皱越紧,刘并州乃因王敦假传密旨而亡,琅琊王氏与袁氏向来面和心不和,如今形势微妙,王氏之心实难度之。而萧氏不在建康,纵然在此,萧然难以替家族作决。想着,想着,唯有一族。目光一转,可怜兮兮的看向刘浓。

    而此刻,众人皆看刘浓。南北世家隔阂极深,是故,除王氏外,袁氏与谢氏皆与顾氏来往甚浅。成都侯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,默然暗叹,放下茶盏,轻声道:“明日,刘浓即赴顾氏,如若未得。他日,处仁至建康,刘浓”

    “啪”袁耽猛地一拍大腿,颤抖着嘴唇,看向刘浓,继而,深深一揖:“瞻箦,多谢”

    “彦道,你我相交,何需言谢”刘浓赶紧还礼。

    褚裒见事已有眉目,心中豁然一轻,嘴上却故意冷声道:“诸君切莫大意,尚有其三”

    小谢安不屑的挑了挑眉,满不在乎的一挥宽袖,冷然道:“今非往昔,王氏已难左右朝局。成都侯,曲阳侯尽在,郗公与顾氏、朱刺史若从,尚有纪尚书、蔡尚书、陆尚书等公,以及我谢氏,何言其三”其音虽稚嫩,其意却森然。

    “妙哉”未完待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