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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室中诸多命妇和几位位份较高的贵人分列大殿两旁坐定。
我今日一身素服，只在身后挽了一个十字髻，饰物全无，在这盛装危坐的人们面前就象一只孱弱的小虫子一样微不足道。
我低头走到殿中跪下向着殿上施了一礼。
“下跪者可是清和宫夫人赵氏宣玉？”嬴杞发话。
“正是本宫。”我低头答道，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。
“私藏逆臣画相，蓄意杀害美人郭丽媛的可是你吗？”嬴杞又问。
“宗正明鉴，本宫从未杀害美人郭氏，是那郭氏神识昏昧，一心求死，本宫其时只想夺下她手中凶器劝她不要轻生，不想她力道太大，本宫没有夺过她，反被她带了双手刺进自己的咽喉！”我继续淡定答话。
“咄！”嬴杞将案几一拍，声色俱厉“明明是你对长安君私下留情，并且私藏他的画相，不巧却被郭美人发觉，你一时心急便去她的宫中与她理论，不想二人言辞失当，当场起了争执，你便用她头上的金钗刺死了她！人证物证俱在，还敢狡辩？”
我低下头抿了一下嘴角还未说话。
那嬴杞又道：“枉你还位居夫人之位，却不知恭谨自持，竟然做下如此粗狂残忍之举，这般行止如何长居宫中？还不赶快认罪伏法，以肃风行！”
“大人明鉴！”我一口打断他“那郭丽媛患疯症多时，太医院中自有记载。她行止癫狂也有些时日了，本宫看她可怜便前去探望，与她交谈之时，她突然发病想要自裁，本宫只是着力制止而已！”
“还想狡辩？”嬴杞将眉头一竖道“本侯念你是大王宠妃，想要给你留些颜面，不想你还在继续狡辩，即是如此传唤人证上堂，与你当面对恃，看你还敢耍赖？”
我听他口气如此不善，想来根本不打算给我留下颜面，眼看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啊。
我自闭口不言，眼看着第一个证人刘兰姬款款上殿，跟在刘兰姬身后的是红樱和当时在场的几个宫人。
刘兰姬过了这几日似乎脸色苍白了许多，眼睛也有些浮肿，上到殿前施了一礼，报了姓名便自低头不语。
“刘兰姬，那一日清和宫夫人杀害你家郭美人时你可在场？”嬴杞发问。
“是，奴婢亲眼看到玉夫人将那枚钗刺入我家美人咽喉的。”
座下众人又是一片哗然。
嬴杞不语，又将眼神转向红樱：“那一日可是你陪着你家夫人到了郭美人寝宫的？”
“是。”红樱的嘴唇有些发抖。
“你可亲眼看到你家夫人行凶？”
“不！”红樱瞪大眼睛大声道“我家夫人从未行凶，是那郭美人一心求死！”
“一心求死？你这么说可有证据？”
红樱低下头禁了声。
“哼，还想狡辩，赵宣玉，你可认罪？”嬴杞再一次看向我。
我看了看刘兰姬，又看了一眼红樱，向着殿上施了一礼道：“本宫有一事想要请教宗正！”
“讲。”
“戕害宫中贵人是何刑罚？”
“五马分尸！”
“若是戕害陛下子嗣呢？”
“这……”嬴杞闻言不禁变了脸色，在座的所有人闻言又是一片哗然。
“若是戕害宫中贵人的同时又戕害王嗣那却该当何罪？”我又大声问了一句。
“一派胡言！”嬴杞立刻打断我“你说有人戕害王嗣，可有证据？”
我淡淡地盯着他的眼睛：“请问宗正，若是臣妾拿出证据，宗正大人可愿秉公而断？”
“那是自然！”
“即是如此，可容本宫问刘兰姬几个问题？”
殿上坐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。嬴杞先是看向嬴莒，嬴莒又看向郑妃，郑妃摇了摇头。
“本宫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有人在戕害王室血脉，请宗正明鉴！”
嬴杞略一沉吟还未开口，郑妃娘娘已经先发话了：“赵氏宣玉，此番是审理你杀害郭美人一案，何故扯到别的事情上？哪怕宫中有人戕害王嗣，也要等待证据足够才能定案勘查，信口雌黄混淆视听可是救不了你的，你今日只把自己杀害郭美人这件事情先自交待清楚了就好。”
“郑妃娘娘明鉴！这两个案子本来就是一个案子！”
身边又是一片哗然，我大声说道：“若是本宫就此伏法，只怕王室血脉受到戕害的事情，就再也无人敢提了吧！”
嬴杞似乎略有犹豫，又转身和嬴莒商议了几句，一旁的郑妃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，然后把脸转到嬴杞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。
嬴杞把脸一呆，又把身子坐正，发话道：“赵宣玉，你说有人戕害王嗣，可有人证？”
“有！”我直视着他朗声答道。
“人证在哪里？”嬴杞再次逼问道。
我拿眼睛在殿上扫了一圈，最终落在郑妃娘娘的脸上，却见她也正冷冰冰地看着我，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。
“人证就是……刘兰姬。”我大声说道。
众皆哗然，嬴杞一拍案几，厉声喝道：“赵氏宣玉，你信口雌黄，罪加一等！你却将自己杀人一事细细道来，若是再敢故意胡言乱语混淆视听，本侯定不容你！”
“大人！”我朗声说道“难道在大人心里，这王室血脉还不如一个美人的性命重要吗？难道大人要有意纵容别人戕害王室血脉吗？这个刘兰姬便是那戕害王室血脉一案的重要人证！”
话音一落，我便一脸怒气地直视刘兰姬。
刘兰姬掩了口看着我一言不发，表面上装得娇怯愕然，偏偏眼底浮出一丝冰冷的戒备。
“一派胡言！”嬴杞厉声一喝“来人，用刑！”
“大人！”我一声厉喝挺直了身子“大人心下已将赵宣玉视为罪人，只管横加问责，难道就不怕那戕害王嗣之人逍遥法外吗？”
“大堂之上对着宗正大人如此咆哮?”郑妃已经冷冷地开了口“赵宣玉枉你身为夫人，却不知敬重法典，这个刑看来还真的是得用了。来人啊，上刑！”
嬴杞冷了脸又要开口，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厉斥：“咄！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，敢来戕害我王室血脉！”
回头不觉眼前一亮，只见一位华贵的美妇人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，身后那对翠凰霓羽日月扇先自惊得满堂一亮。
所有人纷纷离位，俯身下拜行以稽首大礼，口中高呼道：“太后鸿福！”
赵太后目不斜视，径直走到我的面前道：“赵氏宣玉，你刚才说什么？有人戕害王嗣？”
“是！”我答得斩钉截铁。
赵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气，威严地环视一周，咬牙开口道：“不想我大秦后宫之中竟然有人如此大胆！赵宣玉，你只管放心说来，若是果有此事，哀家自当严惩！可是，若是你为了给自已开脱罪名就信口开河的话，哀家也定然不会饶你！”
“赵宣玉决计不敢信口开河的！”我赶快伏身下拜，连声说道“赵宣玉每字每句都是实情，而且手中都有足够的证据。只求太后可以给我一个陈述的机会……”
“好！”赵太后于殿中坐定，朗声说道“你只大胆说来。”
我深情地看了赵太后一眼，这下好了，她一来，我就知道我有说话的机会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转身看向刘兰姬：“刘兰姬，你之前可曾服侍过李美人？”
刘兰姬一愕，旋即低下头来说道：“是。”
“李美人因何而死？”
“回夫人的话，李美人患有疯症，是自尽投湖而死！”
“李美人死后你又去了郭美人那里对吗？”
“是。”
“郭美人又是怎么死的？”
“是……”刘兰姬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怯怯地说道“是被夫人您刺死的。”
“她死之前呢？可有疯症？”我盯着刘兰姬问道。
“是。”刘兰姬的脸已经发白了。
我冷冷一笑，逼视着她的眼睛继续发问：“真是太巧了！你服侍的两个主人娘娘，全都有疯症，而且全有死于非命，这件事情，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？”
“这……”刘兰姬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，旋即又道“奴婢无论服侍哪一位主人娘娘皆是尽心尽力，至于她们为何患病，奴婢却不清楚。”
“你不清楚，只怕有人会清楚。”我转向殿上俯身行礼道“太后，请问可否让我的侍人张蒿上殿？”
赵太后回头看向嬴杞，嬴杞眼神一缩低了头小声道：“微臣听凭太后示下。”
“准！”赵太后将手一挥。
不一时张蒿快步走上殿来，一只手拎着一个包裹，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被布帘包裹的笼子。
一看见他提的那个笼子我就松了一口气，张蒿的确是太能干了，还真把这个玩艺给抓住了。
回头再看刘兰姬，却已经悄悄地白了脸。
张蒿走上殿来将手里的东西放下，恭敬地对着众人行了个礼。
“你手里拿的是些什么东西？”嬴杞皱眉问道。
“回禀大人。”张蒿躬身行了一礼道“这里面便是小人搜寻到的物证。”
张蒿一边说，就一边打开那个包裹，里面是两个香炉。
“这两个香炉，一个是小人从已故的郭美人宅子里取来的，一个是从已故的李美人宅子里取来的。里面都有残香，小人已经请太医院的太医看过，这些残香里面都混有一种奇特的毒物。”
“毒物？”嬴杞闻言一惊，不由得又回头看向赵太后，赵太后不语，只用眼神暗示将那两个香炉呈上来。